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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警示

    “杜大人与苏大人来了,快请坐,哀家这里不比皇帝那里,还怕你们嫌我这个老婆子这里寡陋呢。”太后微微抬起下颌,打量着他们的神情,怀里抱着一只猫。

    杜蘅垂下眼,她双膝跪地,低头“太后娘娘这样说,让奴才惶恐,奴家里前两日遭了贼,受了些伤,幸得了苏大人的全力襄助,这才拜的晚了。”

    杜蘅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实在令太后心情大好,她讽刺地开口“按道理,你们都是前臣,哀家不该把你们召到这后宫里来,但哀家想了想皇帝选妃也是国事,还是与你二人商量商量便好。”

    一旁候着的是内务府新晋上来的掌事太监方润,他看着正年轻,自从林玉随着先帝一起去了,太后身边伺候的就仅剩了齐姑姑一个老人,全部都换了一批,他伏着身端上来一本呈着女子画像的端盘,太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她眼神扫过那些卷轴,最上面的还是她张家的子女,年方十七,名为椿萱,模样也算的周正。

    “哀家听说你族里有个妹妹,也不知有没有婚嫁,你在前堂为皇帝效力,有个人在后庭陪着哀家说说话也是极好的。”太后捧起了一本卷轴,像是无意间开口询问。

    杜蘅面上僵了僵,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除了姚颂的娘子她又从哪里来的妹妹,恍惚间她对上太后似笑非笑的眼,太后的手上带了尖长的黄金甲套,她的动作极慢又极细腻,如今缓缓发问更像是毒舌吐了信子。

    “微臣曾与杜家的那个妹妹有过一面之缘,早些年这个妹妹身子不大爽利竟烧坏了脑子,也正是如此才受了八不道人的点拨,随了母姓,好歹捡回了一条性命。”苏子衍并不慌张,也是跪下回话只是平静道。

    “哦?八不道人?”太后确实没想到还牵扯了这样一个人,冲着齐姑姑使了个眼色,登时不再细究。

    八不道人,就外傅,闻圣学,即以千古道脉为任,嚣嚣自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于居敬慎独之功,致知格物之要,深究之。开荤酒,作论数十篇,辟异端,梦与孔颜晤言。也正是他带着先帝去往了圣洁的佛国,年纪大了,对这些佛怪之事也更加讲究,无论苏子衍所言是真是假,她也不再去掰扯。

    何况,有些人在红尘之中挣扎时,早有人脱离苦海,生来无暇,成了佛。

    齐姑姑得了眼色,她穿的是些上好的绸缎,宫中太妃也无人可得几匹,她扑在地上“还请太后娘娘救命。”

    “你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神色慌慌张张的做些什么,抬起头来,好好说说。”太后没叫杜蘅与苏子衍起身,转身用盖子慢条斯理地拂去杯子上的浮沫。

    杜蘅的脚腕仍是伤着,现在已经有些麻了,她近乎有些无法稳稳地跪着,袖子里手紧紧握成拳,她咬着牙,嘴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是那冷宫里的丽太嫔,成天疯疯癫癫地不成个样子,今日竟从屋子上跃了下来想要自裁了之,刚才御医已经去瞧过了,说是断了一条腿,这自裁之罪奴婢们无法定夺,还请太后去给奴婢们个准话儿。”齐姑姑叩了三个头,面色凝重。

    “那杜大人与苏大人也随着哀家走一趟吧。”太后抬手,方润就甩了袖子搭上了手,长长的太后尾裙拖在身后。

    杜蘅与苏子衍看着太后离去才起身,苏子衍挪了下椅子,杜蘅冲他笑笑,撑着椅子起身。

    苏子衍微微皱了下眉,示意身后等着的侍从先跟上太后的轿辇,等他们都离开了,他才道“怎么伤的如此重,前日送别吕叔还是好端端的,今日又何必强撑着来这大内受罪。”

    “慎言,这内里多的是耳听八方的人,多日不入这内里,我实在担忧。”杜蘅捶了捶膝盖,上次发跪寒气已进入到了膝盖的缝隙间,这次又是在脚腕上受了伤,更犹如千万只小蚂蚁在骨肉间啃咬“你上次伤的并不比我轻,如今可好些了?”

    苏子衍不太像白山黑水根里能长出来的子弟,更像是世家里的士子文客,他淡淡地点头,更是铺陈的山水画上盈着水汽。

    “好久不见啊,丽太嫔。”冷宫安静地如活死人墓一般,杂草都已有半人高了,一些腐烂的食物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一些二十几的妃嫔也如死人一般了无生趣。

    只有那被擒住的丽太嫔,张牙舞爪地仰天长笑,眼角也沁出泪来“你这毒妇,竟敢还来见我,我本已为丽太妃,你却偏偏把我关在这里,叫我白耗年华,我要杀了你。”

    “你算什么东西,瘸了腿,也敢跟哀家叫嚣。”太后面上一冷面色有些凄厉地狰狞“松了她,哀家倒要看看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先帝爱惜我的美丽,他一向喜欢我在他身边绽放,偏偏是你端了一晚汤药给我,让我这辈子都再无子嗣的可能,都是你。”丽太嫔泪流满面地跌坐在地上,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我的功德竟然也记在了你身上,不过成了后宫的一片烟尘,风一吹都散了,让我到了地下也寻不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