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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赵奶奶对着赵小宝心口又拍又按,“我老婆子是造了什么孽!接二连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倌和二儿都走在我前头,如今刚送走儿媳又送亲孙,老天啊!有什么报应你报在我老婆子身上,怎么狠心让老赵家绝后!”

    一听这话,旁的几个赵家女眷都不大乐意,大爷爷一支的大儿媳二儿媳也在场。

    大儿媳李氏四五十岁的模样,她翻了翻眼皮,“三婶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老赵家绝后?老一辈三兄弟,我们和二叔一支可都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年前我刚添了第二个孙孙,老赵家怎么可能绝后?要绝也只有三叔绝后。”

    话虽难听,却是事实。

    赵家老一辈三兄弟,老大赵铁柱,现年七十有三,膝下四儿两女,孙子孙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如今四世同堂,已经当上了太爷爷。

    老二赵铁牛,虽比不上赵栓柱一脉人多,却也有儿女共五人,同样抱上了重孙。

    老三赵马马,就是赵小宝的爷爷,儿子倒是有三人,但只有赵小宝一个傻孙。

    赵马马比二哥赵铁牛小了十三岁,却走在两位兄长前头,在四十九岁就过世了。

    虽说是亲兄弟分支另过,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没了一家人的亲近。

    人多势众便是硬道理,赵马马早逝,人丁稀薄,家里相对更穷,旁的两支多少有点没把他这一脉放在眼里。

    二儿媳张氏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实在不行,从我们两支挑一个合适的男丁过继给你们。”

    花枝对着赵奶奶嚷嚷开来,“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二房一脉没了,不是还有咱大房和三房?我和阿翠都年轻,还能生,总能生个男娃的,怎么就绝后了?说这话平白让人看不起!”

    花枝声音越说越大,“这么多年,打我进门,你就偏袒二房,赵小宝这么个傻子,啥事不会干,只知道胀饭,每顿吃两大碗,还不分老幼给人添乱招人笑话,指不定是老天有眼看不下去,特意将他收了去的,都不知道二房造了什么孽带害我们……”

    啪——!

    花枝惊乍的声音戛然而止,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你打我?!赵大壮你竟敢打我!”

    赵家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惊住了,赵大壮是出了名的媳妇奴,从来没对花枝动过手,平日连重话都很少说。

    赵大壮被花枝一瞪,不禁别开眼神,“我……你话说得太难听了,不止骂娘还污蔑二弟一家,院子里人这么多,说这话要是被听去,你说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家?”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外姓人谁管你赵家事?看不看还不是你自家亲戚看笑话……”花枝气恼难消,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行哭喊一行上手撕打赵大壮。

    赵大壮站在那里任由花枝撒气,想来是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些。

    春锦走上去将花枝扯开,“别嚷了,大伯,我们送小宝去镇子上看大夫。”

    花枝被扯得一个踉跄,矛头转向春锦,“看什么大夫?你看不出来那个傻子已经断气了吗?”

    春锦面无神情,“大伯娘,断没断气大夫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赵三壮插话说:“春锦,小宝他……真没了,咱们家很开明的,不用你守寡,等事情了完,就放你去嫁人。”

    “赵三叔,说什么开明?你不是想将我高价卖掉好还赌债?”

    春锦比从前强硬了许多,以前有丽娘在前面顶着,以她寄住的立场也不好与赵家人争论,这般会让丽娘难做。

    如今丽娘走了,再没人像母鸡护崽一样挡在她们前面,她与赵小宝定了亲,便由她来为二房争立场。

    春锦身板挺得笔直,掷地有声,“守寡也好,嫁人也好,顺其自然,缘分到了我自然不强留,但只要我不愿意,谁都别想将我从这个家赶出去!”

    “谁也别想把我从这个家赶出去……”

    床上原本没了声息赵小宝突然坐起来,嘴里还重复着春锦刚说的最后一句话。

    “鬼啊!!!”

    赵奶奶和阿翠被吓得不轻,阿翠更是惊叫出声,赵小宝明明已经断气了,双手一片冰凉,怎么能猛地坐起?

    “哪里有鬼?!”

    赵小宝竟口齿清楚,看了看赵家众人,手脚并用爬到墙边,“这是哪里?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

    李氏眼如铜铃,“赵小宝,你怎么会说话了?”

    赵小宝?

    司杨头昏脑涨,看这女人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可他不叫做赵小宝,而且听话里的意思,赵小宝应该是不会说话的。

    正自疑惑,司杨低眼,看见自己蜷缩的双手与双脚,袖口裤脚皆是褴褛,乌漆嘛黑沾着泥。

    那是孩童的肢体,细小干枯,与他结实有力的四肢有着天壤之别。

    手脚动了动,确认是自己在控制这枯瘦的身躯,司杨刹时脑子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

    做梦?可他前额隐隐作痛。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春锦率先反应过来,轻声细语哄道:“小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糖?”

    春锦声音清脆悦耳,将司杨的思绪从一团乱麻中拽了出来,他抬眼看向春锦,只见柳眉杏眼唇齿分明,可惜头发枯黄满面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就是这个声音,他在黑暗中浮沉,听得一句“只要我不愿意,谁都别想把我从这个家赶出去。”,才逐渐恢复清明。

    这是他与父亲争吵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摔门而出,和一群朋友喝得伶仃大醉,深夜又去山道飙车。

    弯道太急,车速过快,直直冲下了山崖,当撞击发生时,脊椎断裂的脆响交织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清晰可闻。

    而后呼吸困难极度疼痛,转瞬失去意识。

    是了,他飙车出了车祸,那个伤势,估计天王老子都救不回,他应该死了才对。

    但眼下他还活着,只不过换了个躯壳。

    再看围着他的这些人,身穿粗麻布衣,裤腿绑起,无论男女都是长发,梳着简陋发髻,像老电影里的古代农民。

    没有合理的解释,他只能猜想自己是肉身死亡,灵魂穿越到了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