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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夜里电闪雷鸣,利欧克劳利从柴野别墅的大床上倏地睁开眼睛,死寂的氛围就像一座坟墓,让他会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场内战之后尸横遍野的骇人场景。借着昏暗的月光坐起来,他无意看到了镜中自己的脸,仿佛从那场内战的屠杀中幸存下来之后,时间就在他身上静止了。他习惯性摸索着枕边的听诊器,不管他怎样用力按在心口,始终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容貌,连同心脏的跳动,都停在了他36岁那一年。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他卧室的门被叩响,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将会是灰蒙蒙的不安。

    “克劳利先生!”柴野别墅唯一的一位侍从,奎宁得到允许后冒冒失失撞进来,递给利欧一封信,说:“先生,抱歉这么晚打扰您,这是一份紧急电报。”

    是来自伯克汉郡的济贫医院的,信上写着“菲亚特博纳利病危”。

    这下利欧彻底清醒了,他一边匆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一边回忆着三年前菲亚特与巴纳渥伦特爵士携手走进斯塔福德庄园的场景,那时他就站在他的身后。

    “混蛋……”没缘由的咒骂一句,利欧一边匆匆地塞些短途出门的东西,一边气愤地自言自语,“你写信告诉我你一直过得很好。”

    很快,他只提了一只皮革手提箱,便踏上了前往伯克汉郡的救助医院,那里是唯一愿意给出卖身体为生的人临终关怀的最后庇护所。

    火车一路长鸣,终于在冲破黎明的第一刻将利欧送达了目的地。教堂的钟声凄凉,敲响了半点钟,利欧穿过医院破败的走廊,高壮的身躯挤进一扇腐坏的门,他看到了铁床上形容枯槁的菲亚特。他身体地下垫着脏兮兮的床单,上面干涸的血渍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前一个躺在那床上的可怜人的。

    利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菲亚特。”他叫了一声,尽可能淡定地走向他的床边。虽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菲亚特在行将就木的模样还是骇到了他。那副美丽的容貌消失殆尽,阴柔精致的洁白脸孔已经如同腐坏,皮肤泛着黑斑,双颊深深凹陷下去。

    “利欧……”看到他来,菲亚特嘶哑地轻哼了一声他的名字,“我的朋友,”原本呆滞的双眼在看到他的脸之后微微睁大了,难掩欣喜,“已经三年没见了。你的模样竟然一点没有变过。”

    然后菲亚特的视线才从利欧的脸上移到了他笔挺的灰黑格子风衣上,再落到了他的手提箱上,那箱身上带着一枚黄金狮头的标志,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神秘学历史研究学会”以及“利欧克劳利理事长”。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这样?”利欧原地搁下手提箱,边走向菲亚特的床边,边取掉围巾。

    浅笑出现在菲亚特苍白的脸上,这让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些。

    利欧伸手替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毯,却把菲亚特腿上的裙摆露了出来。“你又穿了裙子?”利欧停下手里的动作,“是不是病发作了?”说着,他着急回身朝他的长裙看去,准备伸手掀开他腿上的毯子看清楚。

    “别掀开,” 菲亚特想阻止他的触碰,却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说:“是他们让我穿的。”

    “好好好……我不碰你。”利欧连忙挪到床头,把菲亚特扶起来,又急着问:“‘他们’是谁?”

    没有回答。菲亚特痛苦地仰着脸缓了许久,动作迟缓到需要等一段时间,然后他把头靠在利欧的胸口,轻轻说:“让我像以前那样靠着你。”

    一连串的问题都需要得到解答,利欧环顾四周,又问:“渥伦特爵士呢?”

    “我已经不是巴纳的情人了。”菲亚特断断续续地说:“巴纳身边可从来不缺漂亮的男孩子,”然后又连声咳嗽。

    利欧锁紧眉头,说:“一直以来你想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插手。”看着菲亚特这副模样,他忍不住将他搂紧了几分,“你知道的,只要你告诉我一声,我会立刻来把你带回柴野别墅。”

    “你一点没变,”菲亚特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又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利欧,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伸出手搁在利欧的手心里,缓慢说:“别训斥我,我没选择。”

    菲亚特只把他当作朋友,朋友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干涉他。